儿子真是争气,以全县高考总分第三名的好成绩被上海财经大学录取。
史工程师比当年自己考取大学要高兴得多,满脸的阳光,满脸的春色。
望子成龙(wàngzĭchénglóng, to wish sons to succeed),是中国人的传统。这些年来,儿子他妈真是费尽了心血。真可谓儿子读一年级,她也读一年级,年年这样陪着读陪着复习。
如今儿子是如愿以偿(rúyuànyĭcháng, wish fulfilled)考取了大学,他妈却病倒了。
病床上的她念念不忘(niànniàn búwàng, to keep something in mind constantly)的是儿子开学在即(zàijì, to be imminent),自己将不能亲自送儿子去大学,这叫她如何放心得下?她坚持叫丈夫无论如何要把儿子送到大学,安顿好了才回来。
史工程师更放心不下妻子,与妻子商量说:“让儿子独立一回吧?”
“不行!没娶媳妇总是孩子。哪能让儿子一个人去大学。再说这孩子你也知道,他能行吗?”
妻子的担心不是没有一点道理的。儿子长这么大了,没买过一回菜,没烧过一顿饭,没洗过一件衣,没拖过一次地,就连床也都是他妈铺的。自小到现在,从未单独出过一回门,就像鸡雏似的从未离开过母鸡翅膀的保护。而现在,猛一下就叫儿子一个人去经风雨见世面(jīng fēngyǔ jiàn shìmiàn, to experience wind and rain, to see the world),她一百个放心不下。
史工程师开导妻说:儿子是去上海读大学,又不是去非洲探险 (tànxiăn, to explore, to venture into the unknown)去神农架考察野人,不会有什么事的。想当年,我十七八岁时不去长征(chángzhēng, Long March)大串联(dàchuànlián, the mass nationwide travel of the revolutionary Red Guards from the suspended middle schools and colleges in 1966 – 67. It disorganized public transportation and social order.) 吗? 家里谁跟我去了?你在儿子年纪时,不是报名去了黄海边的建设兵团(bīngtuán, military corps),你爹妈送你到了海边?没有吧。常言道,到啥山,砍啥柴。让儿子独立一回有好处……
几乎是磨破了嘴皮子,好说歹说,妻才十分勉强十分不愿意地不再持反对票,但她拖了一句:“就是我同意,儿子也不会同意的,人家父母都送,他父母不送,多没面子……”
简直是出乎意外(chūhū yìwài, unexpected),儿子很平静地说:“早该让我独立了。”
儿子去大学前一天,史工程师关照了又关照,诸如碰到意外情况立即找警察,安顿好后,先打电话回来,再写封详细的信……
儿子去了三天,没有电话,儿子去了七天,依然没有音信。史工程师夫妇急了。妻子要史工程师无论如何亲自去一趟学校。
正当史工程师准备去上海时,儿子的信来了。夫妇不啻(búchì, as good as)接到福音书,迫不及待(pòbùjídài, cannot wait)地打开。不料(búliào,
unexpectedly)随信纸带出的是叠发票,共有:
娄城至上海中巴车票一张
上海出租车票一张
大三元酒家餐费发票一张
新华书店购书发票一张
另附纸一份,上注明:
付搬运费、服务费、冷饮费
买饭菜票若干……
乖乖,不连学杂费,光这些额外开支,就一千多。
看了儿子信才知道。儿子这回过了下独立瘾(guòyĭn, to enjoy oneself to the fullest) 。他去上海时,不坐公共汽车乘中巴,到了上海后,打的去学校,到了学校后,花钱请人搬行李,乃至(năizhì, and even)挂蚊帐铺床他都未自己动手。为了搞好关系,他买了一箱冰淇淋,凡那天在他宿舍的,不管是同学教师,还是他们的父母、朋友,一概(yígài, totally)由他请了。第三天,他又请同宿舍的到大三元酒家聚了聚……
史工程师看了信和发票,不知说什么才好。他妻子看了,一颗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般的心总算放了下来。她很欣慰地说:“我这儿子,是做大事的料!”
史工程师没有接嘴,他大概正在为如何为儿子回信而伤脑筋 (shāng năojīn, to be puzzled about something, to have difficulty/trouble with something) 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