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,你不懂城市
作者:游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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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来就这样简单?看着工地上堆满的砖头,我不得不佩服 (pèifú admire) 陈七。
陈七是我的老乡,他比我早几年出来打工,现在他已经是我们这个工地上的包工头 (bāogōng tóu, labor contractor)了。上次陈七回家的时候,我对陈七说,七哥,我要跟你一起去城市打工。陈七用他那双似乎有些忧郁的眼睛看了看我,然后问你真要去?我说真要去。陈七就说你来吧,然后他给了我一个地址。
一个月后,我在家凑足了500元路费,踏上了去城市的车。一路上,花花绿绿的建筑让我看花了眼 (kàn huā le yǎn, be dazzled) 。到了城里以后,我才发现自己的渺小、窘迫、落后 (miǎoxiǎo, jiǒngpò, luòhòu; tiny, poverty-stricken /embarrassed, and lag backward)。
我按照地址开始找陈七。我刚走出车站不远,就遇到一群人凑在一起看热闹。出于好奇,我也凑了上去。原来是一个卖衣服的在和一个小伙子打赌 (dǎ dǔ, make a bet / wager)。卖衣服的人拿着 一件衣服说,这件衣服本来价值300元,你小子那样子,一看就知道你买不起。小子一脸不服气说你别小看人。卖衣服的一副高傲的样子 (yī fù gāoào de yàngzi, to appear arrogant),大声说,你要是能从身 上拿出100元我就把衣服给你,让大家给我们做证。可是你拿得出来吗?你那样子永远也拿不出来,乡巴佬。
看到卖衣服的那个样子,我当即就不服气 (bù fúqì, disgruntled)了。我走上前,拿出身上仅有的100元甩给那给卖衣服的。我说,你别小瞧人 (xiǎoqiáo rén, to look down upon) 。说完我拿着衣服就走了。边走我边想,300元的衣服100元买了也值呀。
两个小时后,我找到了陈七。当我把买衣服的事告诉陈七的时候,陈七脸上明显有些生气。他说,你上当了。那个小伙子和那个卖衣服的是一伙的 (shì yìhuŏ de, belong to the same group)。你买的那件衣服最多值10元钱。在城里, 和你想的很多都不一样。
我好一阵懊悔 (àohuĭ, regret),却不懂陈七说的不一样到底是怎么的不一样。
陈七把我安排在工地上负责搬砖。那些砖的质量很不错,我要做的,其实就是把砖从工地外扔到工地内。工地是临街的,砖就堆在街边,我一块一块地扔着砖,感到 十分无聊。有时候累了,我就看看街上。那里有来来往往的汽车,有露着肚脐的美女,还有行色匆匆的西装一族。有时候街上依旧会围着一群人,要么是汽车撞了 人,要么是有人被抢了,还要么是几个人在打架警车呼啸而至。
我扔了整整一天,砖还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没有扔。晚上回到工棚里,我把自己的见闻告诉陈七。陈七一脸平静,他说城里的新鲜事多得很。你要想的是如何把你的砖扔完,然后才能顺利拿到你的工钱。
是呀,我要怎样才能最快地把砖扔完呢。我想了很久,我突然想到了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。那么多人,如果每人能帮我扔一块不就很块扔完了吗?
带我为自己的设想 (shè xiǎng, imagination / assumption /) 高兴。于是第二天,我用毛笔在那堆砖旁边写了几个大字:各位大哥大叔,求求你们帮我扔一块砖进去吧。我想,这如果是在我们乡下,很快就有人帮忙的。可是我失望了,我独自扔了一天,没有一个人帮我扔。有几个人在我身旁停下来看了看,然后竟然丢给我一句,懒鬼!
天快黑的时候,陈七来了。他看了看我的字,说想法不错,可是你不知道这些城里人想的什么,你这样写他们永远都不会帮你的。
我一脸不服气。为什么,为什么你总说我不懂城里人,你懂你就写几个字看看,如果他们帮我把砖扔完了我就服了你。
陈七笑笑说,看来你是真的不懂。我就写几个字,保准明天有收获。说完,陈七拿起笔,写了几个醒目的字:郑重声明 (zhèngzhòng shēngmíng, solemnly declare) 非本工地工作人员,严禁 (yán jìn strictly prohibit) 向工地内扔砖。
我看了他的字,牙齿差点笑掉了。就你这几个字,还有人帮我才怪!可是,第二天一大早,当我准备好力气来扔砖的时候,我愣住了。先前街上的一大堆砖已经不见,一夜之间它们竟然全被扔到了工地里面去了。
我着实震惊 (zhuóshí zhènjīng, truly shocked)。原来就这么几个字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?我打心里佩服起陈七来。要知道,我独自去扔完那堆砖大约需要一个星期呀。
从此,我就很听陈七的话。他说的什么我都很听从。
春节的时候,陈七找到我。然后他对我说,等你拿到工钱以后,就你回乡下吧。别老想着往城市跑,这里没什么好的,因为你不了解它。
我觉得陈七的话怪怪的,听不懂。不过,我知道,我干了整整半年,一分工钱也没拿到。我相信陈七,他说过下午就把工钱给我。
可是那天下午,我没看到陈七。我正急着找他的时候,有人告诉我,陈七出事 (chūshì, have an accident) 了。我急急地跑过去,看见陈七正站在工地的塔吊上,下面围了一大圈子人。有几个大腹便便 (dàfùpiánpián, big belly) 的家伙正焦急打着电话。我认识那几个人,他们是这个工程的老总 (láo zǒng, boss)。
陈七对着他们大喊,快点把工钱给我们大家,不然,不然我就从这里跳下去!
我看见陈七,我急了。要知道,他家里还有老母亲呢,他的妻子儿子还等着他回去呀,这可不能开玩笑。我大声喊,七哥,快下来呀,你干什么呢?
陈七也看见了我,他大声喊,没事兄弟,拿到工钱我们就一起回去,对付这些城里人,没办法呀。我听见他的声音里有哭腔。
可是下面立刻就传来一阵一阵喊声,有种你就跳下来呀。跳呀。
突然轰地一声,我看见陈七的身体真的从塔吊上落了下来。下面立刻响起尖叫声、掌声和口哨声。那一刻我热血沸腾 (rèxuè fèiténg,blood boiling, enthused) 我冲上前去抱着奄奄一息的七哥,我大声哭着说,你不是很懂城市的吗?
七哥努力地看了我一眼,说,回去……
接着七哥睡着了。